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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我的十六岁

小编: 宋铁军

心情不好,有时候抬头看飒飒的天空,心会突然无来由地绞成一团,痛得无以复加。听风在耳边猎猎地吹,鼓动我的T恤,吹弄我的外套,就有了掉泪的冲动。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飙车了,因为我没有心情和风比赛。我会在一个人的夜里,其男生专署的公路车,无意识地踩着踏板,一下,一下,任风在耳边聒噪,连带着我的懦弱。它用它的方式,提醒我我从前的样子,可是我知道,我会不去从前了,回不去那个骄傲的自负,狂妄到放肆的我了。抬头,听见自己说,就算赢了你,那也不是从前的心境了。然后感到风泄了气一般停止了舞动。

离家出走?多好的一个词啊。我回来了,回到这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熟悉的一切,我住了十六年的地方。这里有我的精魂,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为什么要离他们而去?我看到母亲严重浓浓的伤悲和父亲眼底深深的恐惧。但是我却成功地在眼中抹上一层迷雾,上面写着“无所谓”,于是我的脸上,显出淡淡的麻木。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无所谓的表情。

我知道,这种麻木刺痛了他们的心,可是我该怎么样呢?哭吗?不,眼泪是咸的,会触痛我心中尚未结痂的伤口,那个伤口仿佛永远不会好,总是汩汩地流着血。有时候血流尽了,我以为,伤口已经痛得麻木,可是风只轻轻一拂,就毫不留情地揭穿我自欺欺人的谎言。但我强忍着痛,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拿衣服,面无便情地去洗澡,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我妈一眼。

我不敢。

闭上眼,任温热的水流从我脸上划过,听哗哗的水声。我错了吗?嗯是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他们的眼神犀利地划破空气,射在我的脸上,无意而且明确地表示:你错了。然后他们又不断地向我暗示:你该道歉,写检讨!我于是徒劳地把笔尖一次次往纸上按,只求写一篇深刻感人的我从没有写过这种文体的文章。他们似乎只做些处理便可放过我了,我尽量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点着头弯着腰接受他们宽大的恩惠。

脸上的液体逐渐变得滚烫。我蹲下身,听见一阵哭泣自空荡的浴室里莫名地扩散开来,渗入我的胸腔,无端地放大、徘徊,久久不去。水滴打在膝盖上,见到眼睛里,眼睛顿时又酸又痛。

洗完澡,赤脚上楼,坐在冰凉冰凉的地板上,地板真的很冷,就好像能把心都冻结住,是不是这样,我就可以不再痛?

我把头埋在膝盖间,看见地板上有一滴一滴的液体无声地漾开来,汇在一起。终于,这些水滴开始发出音律,有节奏地掉落,越来越急促,伴随着我肩膀地抽动。

妈妈叫我下楼吃饭,我起身,抽出一张纸巾,跪在地板上,小心地擦去上面的水渍,然后擦干脸上的泪痕,没事人一样下楼,吃饭。那是很久没有尝到的妈妈的厨艺。

爸爸说,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的脸上都是冷漠,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我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中直射出冰冷,融也融不开的冰冷。我沉默着,默

认他所说的一切,我企图解释过,但并不奏效,所以我选择了沉默。爸爸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忍受,不喊痛。我依旧直视他的眼睛,带着坚冰一样的寒冷。那些滚烫的液体既已流过,便带走了我眼中所有的温度。

他说,你这么看我,是因为你恨我。

啊不会,爸爸,我不会恨你的,因为我还在喊你,爸爸。这个世界上我恨的人只有三个,你并不在其内。你是我爱的人,我并不怎么奢望你理解我,可是,请不要因为我没有眼泪,就以为我不会哭。

一个人的夜里,我在家与学校之间这条往返了许多次的路上,我想飙车,我想用绝尘的速度发泄我心中的情感,但不知何时我的脚下已经没有了力气。我听见风在嘲笑我的固执我的幼稚我的倔强我的自私我的失败连带着我的懦弱。我是懦弱了,因为我居然承受了风的嘲笑,无动于衷。我裹着我的固执一个劲向前冲,撞得头破血流,深红色洇在我的眼睛里,我仍然倔强着不肯停下。等到真正痛彻心肺了,我开始害怕这种疼痛,于是,我变得懦弱。

衣摆猎猎地响,风灌满我白色的外套,我突然就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寻找那个我期望的身影,当我意识到他已经没可能再出现了的时候,胸腔突然就变得空荡荡起来。

我想我是属于夜的孩子,我喜欢在夜里用速度宣告着我的存在,我喜欢看月光在衣袍上流淌闪着淡淡的光华,漆黑的夜色,浓厚得仿佛要将我的人整个吞没。而我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因为我不甘心就此被吞没,我以和夜完全

相反的颜色,幼稚而又倔强地向它挑衅。夜总是沉默,用它的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包裹着我,包裹着我的疼痛我的忧郁我的脆弱和我勉强伪装的笑颜。我就在这样的夜色里沉沦,同时倔强地挑衅,享受夜无边的包容。

所以我不怕,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我从来不怕有人会欺负我,我知道夜会保护我。是的,这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色。

骑着我的车,我突然就想到一辆相同款式的车,和他的主人,一个夺去了我所有骄傲与洒脱的男孩。这个男孩,曾经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喜欢你。这个男孩,在情人节的第二天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风又在耳边聒噪,我厌恶地闭上眼,感受夜色吞没我沉沉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