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的儿子
我舅舅的儿子,既是我表第。在我小时候,过年及暑假常去探望外公外婆,吃的便是他家的米。后来外公外婆过世了,也常去他家,追忆已无法再望见的外公外婆。
他小我几个月,因而在我读高三的时候,他还在另一所学校到赶二。但我已听见舅舅对他前途的看法:高考考得上便好,考不上也不怪,将来也可以读技校,或另觅一条生计。这些话在他尚读初三之时我已听见。这不是舅舅特意讲给我听的,只是他看见即将毕业的外甥,又升秒年个起自己儿子的未来来。我在一旁惊异舅舅竟有这样的见识,这些话,不过是他在同儿子和外甥洗脚时随口说出的,并且脸上并无半点严肃的表情。我这个舅舅是个农民,他另一值得赞颂的身份就是他在村里兼任的村会计。我的父亲是位商人,他从事这一行业已经二十余年,用亲戚们的话来说,是也“走过了很多路,见过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然而他对我前途的期望并不见得怎样高明:像一名世袭的封建士大夫,仅希望自己的儿子读好圣贤书,将来考取好功名。我很鄙夷这样的想法。父亲少年时也参加了高考,但终于没有什么结果,沦为一名奔波于城市和乡间的小蔬菜商人终生辛苦劳累。他对我这样的期望是可以立即一点的。但是,我的那个舅舅,或许从未踏进过高中的门,并且终生是困在田地间的农民,他何曾期望儿子填充自己少年时的遗愿?
表第在学习上终没有什么压力,在学校,急没有好好用功读书,也没有像我一样极力排斥教育。我去看他时,他的课桌里总是乱七八糟
一片完全是一个堆放废弃物的垃圾堆。这可见他与我很不相同,绝不会逼自己去做什么“一名合格而优秀的中学生”,和他谈论,无论是讲将来还是现在,他的口气都非常轻松。不像我,连平日无话无事时都要将自己的心理压在前途的巨石碑下。偶然有一次,我见他手中握了两张抄满数学公式的纸,和我说话也都时不时低头看一下。他说这是同学的,因为要考试了,所以得看一看。但我很疑心他是否看得懂上面的许多公式,但终究没有问,只是胡拈了些关于高中学习的话,就走了。
我现在在读高三下学期,老师和教学楼前的倒计时牌都时时提醒我,离高考还有二十来天了。我知道他必定也会有我的这些日子,但绝不会像我这样抑郁,烦闷。我在这里,“在读”完全是骗人的把戏。到了发提高内上,不用证人指出,我就可以自己完全披露:我在这学期里,什么书也没有看,什么课也没听,什么作业也没做――不,我在这里看过很多书,但没有一本是我“应该”看的。我在这里也做过作业,但都是在抄写古试问,准备高考是完全不用这些的。总之,在这一学期里,我应该做的事情什么也没做,不应该做的事情倒是做了很多。这些甚至不用别人问我,我就可以自己招供。你们看,我现在不就自己画押么?我想,这样的事情到了我表第身上是完全不必的。有谁去压他读书么?有谁将他的前途作为自己生活的信念么?即使他在学校里书念得再差――比我的还要槽糕,他也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深感愧疚,并且愧于在六月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亲。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即使只是一名农民兼村会计,一生也做过些不俗的功绩事:支持过村里的小学堂,虽然后来还是倒了,电脑毕竟其生命也延续了些时日;修过村里的一条道路,虽然最终仍未如其所愿,铺上水泥或柏油,但路况终有所大好转。而我的父亲呢,只能永远说是一名平庸的商人:七十年代高中毕业,竟去出事走乡村贩买废品的行业。生意做了而是余年,但至今仍是“小本经营”。我常对同学说,我爸虽是名商人,但浑身上下只找得出村民的素质;而我的那个舅舅呢,虽然主业是种田,但全身里外充满村委会计,人民(基层)代表的气质。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果不出其然。我与我那位表第,原本是兄弟,外表看起来很相近,但实质上,两人的心理素质,家庭环境竟如此不同。
我已不打算将这写下去了。而我那位表第,是绝不屑写这样的东西的。苦闷忧郁才出文人嘛